(美文欣赏)----生死作相思

伴与久ㄣ · 发表于 2014-5-26 07:29:08

世间没有值得耿耿于怀的事情。只要还活着，总还有澄清的机会。天底下最好的祝福是幸福安康。那么，我祝福你幸福安康。

突如其来和刻骨铭心的。

除了爱情，还有死亡。

1

我二年级时的燥热暑假。夏天总是天明得很早，有麻雀在防盗窗上叽叽喳喳。

我妈收拾屋子的时候把烟灰缸打破了，手被玻璃碎渣割破，有几滴血印在了茶几上。红得像大火。

我妈说：“怎么一大早上就心神不宁。”

说归说，她蹬上自行车就去杂货市场买烟灰缸，留我一人在家看电视。那时的我还只是个迷恋《铁甲小宝》里的蜻蜓队长的小学生。

我不谙世事。

当我沉溺于铁甲小宝一队赢了和平使者的橄榄球时，我家电话猛然间“达浪达浪”响起来，吓了我一跳：

“你是黎雪萍吗。”“不是，那是我妈。”“叫你妈接电话。”“她出去了。”“啥时候回来。”“应该快了吧。你什么事儿啊？”

对方没给我回应，甚至将我的最后一句话扔在了电话挂线后的忙音中。

死亡，实在不像饥饿一样有预感。

我妈回来的时候，天无端地飘起小雨。雨落在了这些年雨落过的地方。

小舅就是在这一天永远离开我们的。交通意外。

我对小舅最深刻的印象是，他的右手手腕上刻着一个字，忍。他也确实能忍。

他和小舅妈有折腾不完的家庭矛盾和喋喋咻咻的家庭琐事。小舅妈会气势汹汹地拿着火钳子找在楼下下棋的小舅。小舅从不置气。

我妈会说小舅不多回老家照看外公外婆，小舅也从不辩解。

外公也数落小舅的百般不是。说他花钱大手大脚，不努力赚钱。

小舅去世多年后，我和妈妈去看望小舅妈。她依然带着孩子独处。妈妈和小舅妈说着宽心话，让她再打算打算找个男人以度余生。毕竟她还年轻。

我在一旁玩着小舅妈手机上的贪吃蛇。直到不小心点到了短信。

“今天很高兴。”“今天月月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家，我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现在物价涨得厉害。我快养活不起孩子了。”

……

这些信息的收件人都是我那个已经离去多年的小舅。信息的时间从2003年横贯到2010年以后。

上个寒假我和我妈一起洗澡，我问她：“你什么时候把背上磕了一道疤啊。”我妈说，那是她小时候和小舅打架，小舅把镰刀砸在了她身上。那时候妈妈和小舅一个4岁，一个3岁。“不知道怎么的，我小时候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唯独和你小舅有关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外公家里的照片不多，关乎小舅的少之又少。外公自己藏了一张他的照片。是从故去的小舅的身份zheng上撕下来的。这个照片是08年我帮外公整理床铺时，在多层褥子底下的床板上看到的。平平展展。照片的一角明显被摩擦许久。

不知在多少个深夜里，外公这样思念着他。

2

青春期总是荷尔蒙泛滥。好像能性爱的生活才叫青春。

在我的高中时期，万千的少男少女都蠢蠢欲动。

我总觉得我的中学教育好比是治水。明明该用“通”的方法，可学校却偏偏“堵”。

为了压制同学们日益蓬勃的生理欲望。学校开设了心理课这门课程。意图扭转我们放浪的思想。

可心理老师简直点燃了一整个班的生理激情！她楚楚动人，简直美得不像话。

在我看来，她的脸白得没有颜色，一副气血不足的样子。声音细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腰肢像是下一秒就要被折断！

班里有个男孩绰号叫“狼王”。这就得益于心理老师。因为狼王总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却不听使唤地抚摸着男同桌的大腿。

每当心理课，心理老师就让全班同学振臂高呼，“我最棒！我最自信！我是最优秀的！”

场面浩大，简直是感人肺腑。

这样的励志教育全然不顾隔壁班在听英语听力。

女人天生就有对美女排斥的能力。这种能力在我16岁时就体现出来了。简直无师自通。

我对这老师无感亦无爱。好在日子倒也平稳，我没得抑郁症，不必去见让我更抑郁的美女老师。

我大二时，我妈在电话里跟我唠嗑：“你以前高中的一个老师去世了。我听你王阿姨说的，也不知道教过你没。”王阿姨是我妈一个在医院工作的朋友。

事情本不关己，可一牵扯到死亡，就不免让人心生惋惜。

是心理老师。是她。是那个让我们大声喊“我最棒”的楚楚动人的女人。

她死在了医院的手术台上。

她原本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建议不要生孩子。她不管不顾。

死亡。是一个学生和一个老师之间的三尺讲台的距离。

是一个青春期少女片面疏浅的认知与一个母亲对得子的欲求之间的距离。

我想我本该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与她亲近的。她的确是一名出色的心理老师。即便我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带给我的温情。

后来的我，用很长一段时间来怀念她。

像是思念一个远方的亲人。

3

寒假时候我们初中同学聚会。阔别6年以后再次相聚。

地点在初中校园的操场。故地重游。毕竟那里曾弥荡过我们十二三岁时的欢歌笑语。

我和阿清到的早。去食堂吃了串串香。鱼豆腐依旧是不变的价格和味道。

阿清笑哈哈地拉着我问：“你还记得当年为啥王飞和教务主任打起来了吗？”

当时教务主任提着韭菜从办公室出来，刚巧听到了王飞给我们几个女生炫耀“那主任见了我，就像老鼠见了猫儿一样！”

“记不清了呢。”我实在不想和阿清谈论这个话题。

关于教务主任的话题。

当年，我们一整个班都是调皮捣蛋的孩子。

几个姑娘在教室最后一排吃着橘片爽，把罐头瓶子像垒积木一样垒着。

几个男孩儿也会上课打着响指。

这领头狼就是王飞。

教务主任是个年近40的男人。和我们的爸爸年纪差不多大。地中海发型。严肃的表情和不相称的娃娃脸。我们对他显然不比对父亲一样尊重和敬畏。

王飞更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自然不会放过我们班。

王飞那天中午被提着韭菜的教务主任拉到办公室里好生训斥了一番。传说他们还进行了“办公室solo”。总之一个小小的老师训斥学生的事儿被一群八卦男女越传越邪乎。

倒这他俩那天中午都没回家是真的。

王飞的爸妈怕是已经习惯了这野孩子经常中午厮混网吧玩，并未追究。倒是教务主任的妻女，下午一起来学校找她的丈夫和她的父亲。

Solo的事过去没多久，教务主任就去世了。据说是触电。没有人确切地告诉我们这件事。

当我们知道时，我们已经和新的教务主任斗智斗勇两个月了。先前的教务主任的突然离开，并没有受到我们半点的疑惑。

我们巴不得他早点滚蛋！

甚至大家都对王飞逼走教务主任拍手称快。

死者为大，当我此刻想起我十年前的心理状态时，依然内心震颤。

我着实被我自己吓了一跳。

当年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们如今都已长大成人。

男孩们懂得了自制和内敛，女孩们也学会了温和与仁爱。

我们深深的，深深的为我们十一二岁的行为而感到抱歉。

即便。说抱歉已无用。

生死作相思。

命运嘲弄，造化游戏。

世间没有值得耿耿于怀的事情。只要还活着，总还有澄清的机会。

天底下最好的祝福是幸福安康。

那么，我祝福你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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