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的信已失效

樱

[1]
叶月看到我时，像看到了仇人般冲上来，周小熊！知不知道姑奶奶我等你半个小时了？！
我无语的看着叶月，你什么时候能说话不这么粗鲁，我什么时候不迟到？
叶月白了我一眼，冷哼一声，命令我去给她买她最爱的香芋奶茶才消火。
今天去哪里？叶月边喝奶茶边问。
随便逛逛呗。我拉着叶月朝新世界走去，暑假到了，想买条艳丽的裙子去海边。
去海边？哇，如果能和最喜欢的人去海边，那该多浪漫。叶月满眼憧憬。
我鄙视的斜了她一眼，偶像剧看多了吧。

周末的商场人满为患，在我最喜欢的店里，一个女孩在试一条我最喜欢的波西米亚长裙。
肤若凝脂，面容洁白，她转过头对身边的你甜甜的笑，肖，这件好看吗？
我拉着叶月走上去赞叹，你穿这件裙子好漂亮，本身我也很喜欢这条裙子的，看你穿我就不敢再试了。
是吗？谢谢。女孩虽然从嘴里出来的是问句，但脸上的笑容却像花朵一样绽放着，显然她对自己的外貌也很有信心。女孩转身去试衣间换衣服时，我拍着你的肩膀，快去付钱，不然女朋友就跑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女朋友？你仿似不介意我这个陌生人的搭讪，抱着双肩，嘴角上扬，一脸玩味的看着我。
谁会跟别人的女朋友逛街啊。
我的话音刚落，女孩已经从试衣间出来了，冲我点了点头笑了笑，然后去柜台结账。
结完帐后她走过来拉住你的手说，走吧。你说，好的。说完之后又仿佛恶作剧似的故意叫了女孩一声“姐”。然后回头嘲弄的看了我一眼。
······
你们走后，叶月走上来问，怎么样，到手没？
我想起正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男式钱包在手里玩弄，轻蔑地说，我周小熊出马，能解决不了吗？
转而走到柜台，从钱包里掏出一部分现金对服务员说，麻烦把刚刚那个女孩买的裙子包一条中码的给我。
叶月奇怪的问，小熊，你刚刚不是说那个女孩穿上去很漂亮吗，我还以为你不买了。
我拿起购物袋，想起你临走前的嘲弄一笑，竟也扯着嘴角自然的学你，漂亮是一回事，适合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条裙子上张牙舞爪的蓝色花朵，我看到第一眼，就知道，它是我的。
我把钱包丢给叶月，走吧，把剩下的钱村我们卡里。



[2]
我死都不会想到在去C市看海的车上会碰到你，也不会想到叶月竟然忘了在我包里放钱包。
在C市下车时，我摸着口袋里的几十块钱欲哭无泪。望着周围行色匆匆陌生的人，再看看身后随之出来的你，我狗腿的跟在你的身后亦步亦趋，你疑惑地回头看我，你干什么？
我讪笑，你······能借我点钱吗。
你真是个好孩子，虽然在车上碰到你时，我怀疑你暗恋我，而对你羞辱一通，可是你听到我借钱的要求后，还是听话的打开包拿钱给我。
可是最后你把包翻个底朝天，却懊恼的低着头说，又丢了。
什么又丢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小子不会那么倒霉吧？
钱包又丢了。你把包推到我面前，喏，你看，真的没有，真的不是我不借给你。看着你一脸诚实，我仰天长啸。我说你小子不到一个月丢了三个钱包，你就不能注意点吗？当然，这句话我不会当着你的面说。正在我为晚上的住处发愁时，你却信步往前走，我紧张的问你去哪里，你说，酒店，好再来前已经订好了。
不用说，我立刻像条尾巴，嗖的一声跟上。路上，我察言观色，巧舌如簧，用给你当导游的条件，交换了在你房间的沙发住一晚上的权利。

这真的是我最痛苦的旅行。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我坐在沙发上摸着自己酸痛的脖子，愤愤不平的给叶月打电话，Shit！叶月！我回去真的会撕了你！你没给我装钱包也就算了，竟然连枕头也不装！你不知道我认枕头吗？
那头的叶月尖叫一声后，开始谄媚地解释，啊！最美丽的小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会想办法给你送钱的！
挂了电话之后，你已经shua好了牙。你站在卫生间门口问我，没睡好吗？要不等服务员换床单被套后，你再去床上睡一下？
你说这话挺真诚的，大概是因为你嘴角微扬的缘故，我总觉得你像是在嘲弄，好像我为了不给你当导游，特意找借口似的。
我从沙发上坐起来径直走到卫生间洗漱。不用了，我说，我周小熊最讨厌说话不算话。

天气很好，所以海水也显得特别蓝，与蔚蓝的天交织一线，场景壮观。很多男男女女穿着泳衣在海边嬉戏。
你好像也不打算下水，只是和我一起在海边懒洋洋的散步。海风徐徐地吹，却吹不散天气的潮热，你大概是在无聊，便和我搭起了话，周小熊，你为什么来看海？
每年的习惯。我看着远方的海天一线，淡淡的回答你。每次一到海边，我就会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
你喜欢海的什么？你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地接着问。
我不喜欢海。
啊？那你干嘛要看海？
我不理会你，低头向前走。脚踩在沙滩上，细沙从脚趾缝里慢慢涌上来，细细的，软软的，整只脚埋没在细沙里，就有一种暖暖的安全感。
记得小时候，我挺渴望住在沙子里的，每次到海边我都会拉着妈妈的手堆城堡。一次妈妈笑着问我，小熊，我们的家漂亮的像城堡，为什么还要住用沙子堆成的城堡里呢？
那时的我很天真，断断续续的回答，家，漂亮。可是······冷。沙子······会温暖。
少不经事的我，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理论和感受，却没有看到母亲眼里的怜悯和悲痛。
很久以后她摸着我的头发叹气，妈妈以为，给了你锦衣玉食，金叉美器，你便能温暖的长大，可是妈妈还是错了，妈妈对不起你。
喂······周小熊。你的手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晃，我从发呆中惊醒，拍掉你的手，白了你一眼，干吗？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前男友？
关你什么事！我白了你一眼，真是多管闲事。



[3]
中午时，看过了海景，早上喝了杯牛奶，所以早就饥肠辘辘了。你摸着肚子叫我带你去吃东西。
在海边的后街，我轻车熟路的带你走进一家馄饨店，跟老板要了四份虾仁馄饨。你瞪大眼睛看我，我不理会你，馄饨一上来我就头也不抬的开始吃。你迟疑的拿起勺子也要着自己面前的馄饨吃，吃了第一口你就眉开眼笑了，你说，周小熊，你真了解我。我鼓着嘴巴问，这话何来？
你笑眯眯的说，这里的馄饨真好吃。你猜到我会吃第二碗的对吧？所以帮我多叫了一碗。
我只帮你叫了一碗，其余的三碗是我的······我理直气壮地说。
你无语地瞪着我，最后冷哼一声，拿着钱包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立刻就矮了一截，笑道，刚刚开玩笑，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吃三碗。
谁让我现在是吃你的住你的，连说话都的奉承着你！你父母的朋友昨晚就给你送了钱过来，而我早上跟叶月打过电话后现在还没见着钱影儿。
你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安心地把钱包收进口袋里冷笑，你就是一见风使舵的主儿。
我不怕死的对你冷笑，我不但见风使舵，我还见钱眼开呢，说不定我晚上就会谋财害命。
其实那顿饭，我们又多叫了两碗馄饨，一人吃三碗。最后你满意的摸着肚皮说，下次还来这里吃。

下午我建议回酒店休息下，等四五点钟，太阳不那么猛烈了再出来。
可能走得太久，我挨着沙发就睡着了，朦胧中手机响了。接起来，是叶月，她中气十足的喊道，周小熊，姑奶奶我带着钱和枕头来了，你在哪里？
我迷迷糊糊的给她报了酒店名和房间号，而直接忽略了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这就导致，当叶月拍开门时，看到是一个男人开的门，并且是上次在商场碰面的男人，再看到在沙发上正睡得流口水的我，猛地唱的跟女高音一样尖叫了起来。
面对叶月的不淡定，我真的很头疼。她坐在沙发上跟捉奸在床的正房一样指着你难以置信的问我，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你们发生了什么？
我拿起桌上的纸巾直接朝她嘴里丢，边丢边骂，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祸害·····直接站在旁边无辜的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你越是这样解释，叶月越觉得有猫腻。最后她噌的一下站起身朝门边走去，我问她干吗，她说，都到这地步了，我就在旁边开个房好了，反正大家都是熟人，住得近也好有个照应。
我们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无论我怎么跟叶月解释，叶月都认定了我们有两面之缘，有奸情，所以，做什么都毫不客气的叫上你。
我一个人的旅行被活生生的打破，我真想仰天长啸，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就连去旅行结束的前一天晚上，我准备去海边偷偷地堆城堡，都被你们两个傻子背了两捆烟火跟上。叶月兴奋地跟背着Zha Dan要跟人去私奔似的，她握着我的手激动的说，小熊，你知道吗，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和最爱的人在海边放烟火，现在姑奶奶我还没找到最爱的人，不过看你们两个我就觉得特幸福！所以姑奶奶我大发慈悲，再给你们制造点浪漫！
虽然我无奈加崩溃，但当五彩缤纷的烟火升腾在空中时，我还是被它的美丽打动了，那一刻，我低头看千辛万苦堆砌起来的城堡，在心中默默的说，妈妈，我好想你。
再抬头时，我看到叶月欢呼的脸，以及你回头望我，深邃的眼睛。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远方深海的方向，让心里的悲伤一点点被海风吹散。



[4]
看海旅行使我们熟悉不少，回到A市后你还和叶月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
这之后，有事没事，叶月就会拖着我们出来逛街，再到后来，渐渐发展成，叶月约我看电影，但我到电影院时才发现，叶那个家伙根本没来，坐在我旁边的是同样茫然的你。我抓狂地大叫，叶月，你在乱点鸳鸯谱我砍死你！但下次她依旧死性不改。害的我现在都不敢接她电话，不敢和她一起出来。
我一个人坐在必胜客二楼，看着窗外人流交织，我最喜欢下午茶这个时光，找一个角落缩着，然后从包里掏出几个最近的成果——钱包。
我是一个小偷，整日混迹在商场偷东西。偷来的钱我会交给叶月存起来，这些钱包我却会一个一个留下，闲暇时候，我的爱好就是乐此不疲地翻看这些钱包。从钱包上可以看出很多人的生活情况，个人爱好。
在最近的这些钱包中，有两个钱包长得一模一样，那都是来自你。是淡淡的灰色，同一个牌子。我嗤笑，你真是一个专一的人。
其实我已经偷了你两次，商场一次，还有一次，是两周前，那天下暴雨，在你家门口的站牌下，你只顾着朝公交车上跑，所以不会注意，你身后有个女孩把你口袋里的钱包夹走了。
我把玩着你的钱包，熊昂起你去C市也被偷了钱包就失笑，肖奈，可能我周小熊是你的衰神吧，遇上我，你注定倒霉。
即便你对我不错，在C市虽然你只是借沙发给我住，但夜晚却会悄悄的给我盖上薄被。在沙滩上堆城堡，你沉默地在旁边帮忙。烟火升腾的瞬间，你把衣服披在我的身上。
只是，肖奈，温柔抵不过仇恨，你必须要付出代价。

我站起身去给叶月买生日礼物，今天是叶月的生日，每年这个时候，我这个做姐的就跟她妈一样为她操心
请了周围的一些朋友，像往常一样吃饭，唱K。叶月是个人来疯，所以，生日会还算热闹。在KTV疯玩一阵后，一群人又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不过玩的方式有所不同，叶月是主宰者，男生一波，女生一波，输的男女要一起接受惩罚。
这样玩到也颇有新意，所以大家都显得很兴奋。那晚KTV里没有麦霸出现，笑料却不停。某某手放在脑袋两边做兔子状，咬着自己的鞋子在包厢里转一圈，某某为某某当了奴隶，任其使唤，某某为某某系了BRA的扣子。因为在座的单身比较多，所以特别放得开。
不过轮了几轮后，竟然没轮到我和你。叶月瞅着我们心有不甘，大手一挥，酒杯朝桌上一放，周小熊你别得意的太早。
我真不明白他怎么对撮合我们两个那么热情，你只笑不语。不过诡异的是，玩了十几圈后，所有的组合都出现过了，唯独我和你不沾边。
我玩的有些疲惫，笑着拿话筒想去唱歌。叶月却冲到我面前，拉住我说，再玩一轮！最后一轮！
很久以后，叶月跟我说，小熊，你知道吗？当初我坚持要玩最后一轮真心话大冒险，是我做过最好的事。
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认定最后一轮，会是我和你。
她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在跟自己打赌，也为你们俩个赌。看你们是不是，真的有缘分。
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天意，那晚真心话大冒险最后一局，真的是我们两个。
叶月看着我们两个奸笑，对于真心话，我当然有所保留，选者权在女生手里所以你也得配合我一起大冒险。
看着叶月的笑我毛骨悚然，我说，你悠着点。叶月挤眉弄眼地说，好吧，那你们两个就来个最简单的吧······我看，都是单身，就接个吻好了······不过，要湿吻······不能蜻蜓点水哦，在坐的不反对吧？
叶月的话音刚落，包厢里就响起“接吻······接吻······”此起彼伏的喊声。
我说你平时看起来挺风流倜傥的一个人，这时却和我大眼瞪小眼。最后，我牙一咬，不过是舔下对方舌头而已！
这样想着，我像上断头台的壮士一样，快步走到你身边，搂住你的脖子，踮起脚尖。如果那天有人在现场，一定会看到我们这个尴尬无措的吻。我们彼此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嘴唇却贴合在一起。
在这时，身后不知道谁推我一把，我不由自主地朝前倾,你大概被我的惊人一吻吻呆了，站在那里手也不知道朝哪放，再加上我重量级的朝你倾斜过去，整个包厢都乱了······



[5]
我躺在医院里哼哼，叶月在旁边端水切水果忙得不亦乐乎，是不是还赔个笑脸。你提着我喜欢吃的樱桃，龙眼，以及鸭碎碎之类的零食汗流浃背的从外边走进来。
因为昨晚那一吻吻的惊天动地，作为一个男生，你怎么那么没有承担力？事后我愤愤不平的问你，我到底是有多重！让你承接不了！我朝你倒去时，你却朝后面的桌子角倒去，我这个傻子却手疾眼快的把手伸到你的背后，你安全倒下的瞬间，我的手臂也流血流的跟自来水一样。
叶月说是为这个恶作剧忏悔，不过看她脸上现在贱贱的笑，我觉得她是乐见其成。我拿枕头砸你，你也不像那天在KTV一样一副木呆的样子，而是伶牙俐齿的回复我，周小熊，你太不矜持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你还是没有耽搁手上的活，像个小奴才似的把买来的零食一一摆在我面前。哼，我就知道你们都愧疚。
叶月见势，立刻消失在街角。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你清了清嗓子说，周小熊，我说，你吻也送了，人也救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你，要不就以身相许算了。
我惊恐的看着你，肖奈，你今天出门没吃脑残片吧！
你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我。但是我拿起龙眼的手，却有些微微的抖动，心里也仿似有只猛虎，细嗅蔷薇。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淡定淡定，然后抖着手假装镇定的把龙眼送到嘴里，可是心里“咚，咚，咚”像擂鼓一样的声音越来越响。这本身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过了很久之后，我才镇定下来，你歪在沙发上玩手机，蓝色T-shirt，白色裤子，在黄昏的光亮里，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温暖。我说，喂，你刚刚说的话还算数吗？
你抬头疑惑的看了我半天，终于回想起我的意有所指，忙不迭的点头，当然。
那你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吧，比方说送束花啊什么的。
我真后悔说这句话，因为那晚，整个病房都被花海包围。你一听我同意了，直接奔到医院外的花房，定了十几篮花。我真的恨不得拿这些花把你的脑袋打开花。

还好我够强壮，很快就出院了。
出院后我们基本已经确立了情侣关系，叶月无耻地伸出手要喜糖吃，还特别得意的说，我就说吧！你们就是一对！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所有的事情都按照我心里预想的一步一步上演，你虽然身上带着纨绔子弟的气息，可毕竟是善良的，而且你说，我是你的初恋。
你像一个别扭的小孩，虽然嘴上对我毫不相让，可是，在生活中却将我照顾的面面俱到。
叶月说，找到你这个男朋友是我修到了八辈子的福分。我笑着问叶月，你觉得肖奈真的适合我吗？
叶月眼都不眨地回，当然。我摸着手里的钱包，里面是你和你家人的照片，你们一家笑的温馨甜蜜。
我心底却有一种牵筋动骨的疼痛感。

我知道该来的总也躲不掉。我正在快餐厅打工，一个少妇翩然而至。
她看着我微笑，你是周小熊？我点头。
并不是所有的男朋友的母亲都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是坏人，那天你的母亲对我说了很多话，她和我谈人生，谈理想，谈你。末了她说，我只是顺便路过，看看肖奈交的女朋友，希望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她还说，你们要好好在一起，不要吵架。
送走她时，夕阳的光华倾泻大地，我看着她柔弱消瘦，却有气质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我相信她回家，定会告诉你的父亲，你的女朋友，周姓，母亲曾是C市某中学的老师，后死于海滩，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自己曾经拥有过一个女人周丽丝。
可是很久以后，你爸妈都没有动静。
我问起你，你微笑着揉着我的头发说，你母亲和父亲同意我们交往。我踟蹰不前。最后，我决定一探究竟。



[6]
你邀请我去你家玩，我同意了，你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你说，你一定会喜欢我妈做的可乐鸡翅。转而又贱兮兮的说，人家都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我妈呀，厨艺可厉害了。你笑的得意洋洋。
我却在心里暗暗地想，她当初就是这样留住她身边的男人的吧。
如我所料，你家环境不错，毕竟一看你就知你出自良好的家庭。你父母都很热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印象里的那个男人，他很年轻，头上偶尔会透出几丝白发，却给他的气质平添一份历经风雨的韵味。
他叫你“小奈”，叫我“小熊”，他微笑着坐在沙发上与我们聊天，问我们谈恋爱的过程。
起初我紧张他只是装作不知道，来一探虚实，但慢慢地我便放松下来，或许你妈妈没有告诉他。
于是在饭桌上，当他终于问起我的家里时，我迫不及待的说，我妈妈是C市某中学的老师，不过几年前死于海滩。说到这时我看到他神色如常，慈祥的望着我。
我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慢慢的说出下面的话，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说，他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庭。妈妈还说，他叫肖震天。
我话音刚落，就听到筷子清脆的落地声，我甜甜的笑着扬起脸看着你的父亲，叔叔，好巧，你们也姓肖。
你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我的胳膊语无伦次地问，你说是不是记错了？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吗？小熊，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你妈妈不可置信的看着你爸爸，而你爸爸，也是那个我仇恨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他望着我问，周丽丝是你妈妈？

那顿饭达到了我想要的效果，从你家走出来时，我相信今晚你们家定是灯火通明，难以入眠。
可是，那又怎样呢？
我母亲曾夜夜不能寐，我也曾为了计划这一刻揪了无数个夜的心。
我的手机响起，里面是你颓败的声音，你说，小熊，我相信这不是真的，我会尽快问明父亲的，你······
肖奈，我打断了你的话，其实，这是真的，你不用再抱任何希望了，从一开始，我就是因为知道你是肖震天的儿子才接近你的，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个事实是改变不了的。呵呵，只是，没想到我们的生活相差那么大。你丢个钱包像丢了一颗糖果一样，而我却需要偷窃，依靠你这几个钱包度日。
原来······我身上的钱包是你偷的······你的声音已接近哽咽。
是啊，肖奈，我跟你在一起，也不是真心的，我不爱你。说完，我便干脆的挂了电话。

不远处，叶月站在街角，我来肖家之前，曾告诉了叶月一切。
七岁那年，母亲跳海自杀。然后我到处流浪，后来碰到了叶月。那时她和我一样是个无家可归的小孩。我们相依为命。
再后来，一个流浪的老人教会了我偷窃，从那以后，我和叶月就以此维生。
那个老人曾说，我的长相会给我带来方便。
是的，偷盗那么多年，除了我做事小心外，也很少被人怀疑，所以我过得还不错。不再像从前那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风吹雨打时没有藏身处。
叶月问，你后悔吗？
不后悔，你何曾见过我做事后悔？
可是，小熊，叶月拉着我的手，难过的说，我以为，你就要幸福了。
母亲去时，我没哭。在街上被人欺负时，我没哭。这么多年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我没哭。就连听到你的呜咽，看到你被伤害时，我也没哭。
可是叶月这句“我以为，你就要幸福了”却让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在脚下的泥土里。我说，叶月，或许很久很久以后，但这份幸福绝不是肖奈给的。也或许，我永远都无法获得幸福。
这个世上有很多和我一样悲观的人，也是庸碌过一生，并没有所谓的幸福不幸福。
而我，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却不想，后来这句话成了我这一生再也无法泅渡的海。



[7]
你的母亲和父亲找到我。那个男人，不见往日的慈祥，他很疲惫的对我说了一些事情，他说，我没想到当年的一夜风流酿成今天的苦果。他还说，我真的不知道，你母亲把你生了下来，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每年会给我打一个祝福我生日的电话，但也从未说过其他，如果，如果早知道，有你的话······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继续说，我会让小奈的妈妈把你接回来，免去你这些年在外面受过的苦。
我记得你曾对我说，你的父母像是神仙眷侣，现在，这些真相恐怕击垮的不仅仅是你，还有眼前这位我上次见过的美丽妇人，她像是一夜苍老了许多，眼睛红肿，她说，周小姐，不管我们做过什么，但请你不要伤害小奈。
我微笑着说，我从没想过伤害谁，我只是希望把你们赐予我的伤害，悉数归还罢了。
我已经在你的卡里打了钱，这不是我的施舍，是我对你的亏欠。我也在市里为你买了套房子。你的父亲，哦，他也是我的父亲，他疲惫的说着让我陌生的话。
他说，小熊，你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无意伤害你们母女，可是却还是酿成了大错，请接收我的道歉。
说完，他站起身，深深地向我鞠了个躬。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知道他们消失在咖啡厅，我都保持这个微笑，我不知道，这样像不像苦笑，可我不能输了气势。

我跟叶月无所事事的在这个城市里生活，叶月去念书，我偶尔陪读。我的卡里有一大笔钱，我还有一处房产。这些都让我们享用不尽。
可是很多时候，我依旧喜欢一个人呆着。叶月说，小熊，你现在为什么不快乐？
不快乐吗？我摇头，没有，我挺好的。
叶月说，我喜欢你以前不可一世的模样，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希望，你不曾报这个仇。
我仰头看着浓绿的树叶笑，或许，我的出生就是一场悲剧。
叶月没有再说话。
我恹恹的生活，不久以后，我迷上了见网友，有个网友把我带到酒吧。
一个人要想放弃自己很容易，厌世而悲观的我很快迷上了酗酒，夜不归宿。叶月从酒吧逮到我时，悲痛的说，小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只是摇头对她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做这些的时候，会忘记自己到底快不快乐。

这样糜烂的生活还是给我带来了恶果，在酒吧里，一个男人强吻我，我挥手上去一巴掌。
而这个男人纠缠不休，我便摔碎了酒瓶和他火拼，那晚，男人受了伤，我虽然跑掉了，但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我疯狂地朝家里跑。
叶月把我送到了医院，她说她晚上等我等不到，想开门去找我，却看到我满身是血的躺在家门口。
她哭着说，姐，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叶月很少叫我姐，这一声让我动容。
这时，房门外，你走了进来。多日不见，你胡子拉碴，我看叶月，叶月蠕动着嘴唇解释，我当时吓到了，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我打了电话给他，姐，你别怪我，我······
我笑着对她摆了摆手，没事，你快去帮我买点吃的。
叶月顺从地答应，立刻起身出门。
你一步一步走近我，我闭上眼睛。你走到我床边时，我感觉到了你的呼吸。
我说，恨我吗？
你答，恨。
我说，那为什么还来？
然后你说了很长的话，你说，你知道吗？小熊，自从你出现在我家附近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你，你总在我家门口徘徊溜达，之前我觉得你和那些女生一样，或许只是想给我递个信什么的，可是你却什么动作都没有，你只是偶尔陪我坐车。在商场碰到你时，其实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后来，又在去看海的路上碰到你，我觉得我们简直是天赐的缘分。我被你的性格吸引，从没想过，当初为什么会碰到你，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附近出现。没想到，最后的真相是这样。
你说完后停顿了好长时间酝酿力气，然后问我一句话，你说，小熊，如果没有那段仇恨，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很久之后，我回想起你问的这个问题，会有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涌上心头。
我很想说，肖奈，明明有这段仇恨摆在我眼前，我却还是喜欢你。我还想说，肖奈，我曾问过自己很多次，是不是忘记复仇会过得更好一点。可是我明白，这些话，我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就像贝壳掩埋沙砾，岛屿永沉海底。
那天，我只是轻轻回了一句，不会。
这句话，让两个人泪流满面。一个是转身走掉的你，一个是没有留你的我。



[8]
三年后

我问叶月，现在几点钟了？
叶月拉开窗帘，八点。我说，今天几号？叶月说，五月二十。
转而从我手里夺过烟抱怨，你又一夜没睡。抽，抽，每天就不停的抽。
又到五月了啊！离开你已经三年了。
我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一片葱绿，这不是那个我熟悉的小城，也不再有我想见的人。三年前，我逃离A市，来到这里，我在这里安稳的过日子，找了一份工作，念念书，考考证。
因为你父亲的那笔钱，我过的也还算好，也算是没有任何忧愁负担。
可是这三年来，你夜夜入梦，我经常在梦里看到你大颗大颗掉眼泪的摸样。你说你还站在原地，问我又去了哪里。
我望着窗外的阳光发了一会呆，想起昨晚的事，你父亲，也是我该叫父亲的那个男人，他打电话来说，小熊，我找你很久了。
我嗤笑，你找我干什么？
他说，小熊，不管我曾怎样愧对你的母亲，那都是上一辈子的事，我们有我们的债，可是不要因为我们而影响了你们，我知道你和小奈是有真感情的，这几年过去了，我也老了，不想再看到你们有家不能回，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小奈，是我和他母亲领养的······
真相像一枚Zha Dan，瞬间将我的世界炸得灰飞烟没，我六神无主。
我想起那一年，你问我“如果没有那段仇恨，你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你的摸样憔悴不堪，可是你定定的望着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那么亮，那么凉。
我从没想过你母亲不能生育，你是你父母领养的。
肖震天，他如今应该只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他说，如果，你能和小奈走到一起也算是了了我的一个心愿。能看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得到幸福，也是我肖震天这辈子最欣慰的事。

我打开电脑，打开网页像往常一样在百度里搜索你的名字。这三年来，我都是依靠这样的线索来获知你，你是市里最年轻的设计师，你没有依仗你的父亲，你身边美女如云，却从未对婚嫁提过半字。
你的微笑像我初次见你时，扬在嘴角，带着一丝丝嘲笑和玩世不恭。你又恢复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是我知道，你还记得我。因为我知道，叶月每个月都会偷偷地给你打个电话报告我这个月的行程和身体状况。
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很久，那么多年的时光漫上心头。最后我走出门，或许，我是该回去看看了。
我打电话给父亲说，我回。
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开心，他说，这就好，这就好。

一周后，C市房间里。
叶月看着我忧心地说，小熊，他已经在楼下等了一天一夜。
我点头，拉开窗帘，楼下停着你的车，你不眠不休的站在车外。
想起你昨晚的电话，你狠狠的说，周小熊，你竟然会回来。可是过了一会，你的声音又忧伤的让我心疼，你说，这次回来，不要走啦好吗？
我们都长大了，可是你对我说的话依旧像三年前那样强势又温柔无助。我没有说话挂断了电话，于是，你站在楼下一等，便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最后惊动了父亲，他打电话来，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会处理。
我发短信给你，我说，肖奈，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我这次回来，只是来拿下旧物，虽然我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是一切都晚了。我要结婚了，我未婚夫还在那边等我。
过了十分钟，我看到你的车子缓缓开走，外面的树下，一片阴凉，却再也没有你。
我的手机上只显示了两个字，再见。
我不知道这两个字要历经怎样的心痛才能成全。可是我知道我发那条短信，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瘫软的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叶月说，你真狠心。接着，我便听到她轻轻地啜泣声。
这样对他也好，不是吗？我空落落的说着，眼泪也在蜿蜒。
推我进去收拾下东西吧，我们晚上回去，我对叶月说。
叶月说，好。
房间里，我坐在灰色的轮椅上，双腿的部分，盖了一块薄棉被。裤管空空的。
在那天，我决定回A市的那天，因为想通了很多，所以我一路飙车，迫切地想回来看看你的改变。在我欣喜着想见到你时，一场车祸，漫天的血侵占了我的世界。
再睁开眼，我便成了现在这样子。

好在，从小我经历的坎坷不少，看着空空的裤管，我也哭过，恨过，甚至想自杀过。
可是，也是在那一刻我明白，这么多年，我逃避你，不曾说过自己的感情，都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最终会失去你，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去接近。
都说亡羊补牢，为时已晚。我对你，恐怕真的弥补不上了。
三年里，我可以搜索你的所有信息，偷偷的幻想着假如能有以后的圆满。这些都是我在面对冷清的房间时最好的慰藉。
可是，三年后，我想，我只能偷偷看你，却不再有温暖能达到我心底。
因为，今生，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看，我当年真是一语成谶。
即使没有那段仇恨，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我做了坏事，失去了幸福的权利。
肖奈，我再也无法站在你身边与你比肩而立，毫不惧怕的笑看这人世间风云变幻了。
我看着手里那年去海边的票根，伤心的哭了起来。